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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还有,”永乐仍觉自己的错事没有说完,挣扎着,继续含糊道,“亲征耗费太大,也于朕躬非常不利,这个朕知道。朕就是一门心思,一门心思想边疆安定……朕不该把夏原吉、吴中下在狱中,原吉虽户部尚书,心中却装着国家,为朕虑着钱粮,还为朕虑着身体,所以不顾身家性命阻止亲征,原吉爱我,原吉爱我呀!”
永乐言毕,浑浊的泪水已顺着眼角淌下来,在他枯瘦、苍老的脸颊上留下两道厚重的印痕。杨荣、金幼孜泪如泉涌,为皇上,也为夏原吉,皇上最终还是懂了夏原吉。亡羊补牢,犹未为晚,幸好原吉、吴中没杀,否则就无可挽回了。
永乐的话像是说尽了,才不再言语、流泪,看着他昏昏睡去了,却不忍再看:人已完全走了形,眼窝深陷,印堂发黑,面色铁青,颌下那部堪称美髯的长须干枯得如同冬日的 柴草,乱糟糟堆着,理都理不清。杨荣、金幼孜背过脸去,泪水却如断线的珠子,洒在大辂上。
一年明月今宵多。 七月十六的月亮比十五显得还圆还亮,充满迷离、神秘的清粼月光久久逗留在大草原明军的行营里,猎猎军旗和婆娑树影交映在月光下忽明忽暗,仿佛一头伺机而动的怪兽正寻找捕猎的机会。远处,朦朦胧胧的山峦在遥远天际留下一道深沉而浑厚的轮廓,强劲而有力。多日来,盛寅又寸步不离了,连续、大剂量用药,使出浑身解数,再不能妙手回春、 挽大厦于将倾了。杨荣、金幼孜、马云、海寿也日夜守候着,一个个都熬成了乌眼鸡,灰 青着脸,煞是吓人。
七月十七,距开平数百里之遥的榆木川。 天海之上的紫微融入了茫茫的夜色中,无踪无迹,帝座之星的隐匿让这个夜成了一个阴郁的、叫人失魂落魄的夜。永乐已水米不进,连参汤也喝不下了,大口喘着气,一点点 汤水都要呕上或呛着,引起一阵阵剧烈的咳嗽,胡须随着抖动的下颌不规则地跳跃,恨不能把五腹六脏都抖出来。有时又咳不上来,紫黑的面孔上青筋暴起,两眼外凸,胸膛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,像起了火,就要引爆。近臣和内官们如热锅上的蚂蚁,跑来跑去,焦躁不安。
“皇上,要保重,快到开平了,到那儿就不用整日里颠簸了。”马云带着哭腔说。是啊,那平坦的驿路总比这荒原大漠要光滑得多,到了大明的疆界内,一切都好办了。
一阵急速的喘息过后,永乐似是有了点精神,半睁开眼:“勉仁在,幼孜在,再把英国公找来,朕有话要说。”实际上,永乐感到了大厦将倾的无奈,他想用最好的金丝楠木拐杖撑住自己这个将要倾倒的巨人,但巨人的五腹六脏都不中用了,再好的拐杖也没用,趁现在心里还明白,还能勉强说话,他不得不嘱托后事了。
海寿出去,马云用棉巾抹去了皇上额头的汗水,又用手帕轻轻擦拭着他嘴角的口水, 看着皇上黯淡的脸,有些茫然。皇上震怒时,脸也是暗的,但那是雷霆万钧之力的集合与挤压,是高居九重、揽尽天河的挥洒,是飞流直下、一泻千里气势的蕴藏。可今天这张脸, 却是万里跋涉之后、山河尽头的写照了。
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,他想嚎啕大哭,哭个惊涛拍岸,哭个石破天惊,哪怕把皇上的震怒哭回来,自己受罚而死也心甘情愿。然而,连着数日的侍奉,精疲力竭,想哭, 都没有气力了,只能陀螺一样围在皇帝身边转来转去。
英国公张辅到了,众人才明白,是皇上要嘱托后事。 十几天不见,张辅眼前的皇上已与十几天前判若两人:颧骨突出,两腮凹陷,双目紧闭,眉宇间拧成了一个疙瘩,似是承受着无限痛苦,只在心中隐忍。 “皇上,”张辅哽咽道,“臣张辅叩拜御前,恭请圣安。阿鲁台残孽未除,劳皇上备尝艰辛,皆臣之罪也!来年开春,臣愿提一支劲旅,穷师远巡,就是追到地角天堑,也要剿灭余虏,以宽陛下北忧之心。”
永乐微微睁开眼睛,想抬手让他平身,但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,手指动了动,马云明白,便将跪拜的张辅搀扶起来。
“劳师远征,朕之过也!文弼不必自责了。来了就好,两位大学士在,内官马云、海寿在,朕有话要说与你们。阿鲁台不灭,朕心不安,然 - 朕 - 已心力交瘁,再、再完不 成大明第一等军国要务了……”
他急促地喘息着,涌流的热血淤塞在了一个突然闭合的峡谷里,冲撞不开,阻断了生命的供应,他苍老、干枯、褶皱的肌肤骤然渗出无数细密的汗珠,面颊和嘴唇憋得青紫, 艰难地大张着嘴喘气,仍觉透不过气来。几人叫着皇上,不知如何是好,盛寅奔过来,为 他轻抚前胸后背,又在极泉、青灵、少海等穴位上按摩,好一阵子,永乐的呼吸才见平缓。 盛寅本想阻止他说话,但看这阵势,皇上不说是不行了,只能默默退到一边,静静观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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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夏未央(连城VIP手打完结)作者:日月青冥内容简介我知道,你我之间这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;可我以为,如果有一天你要做出选择,至少,你一定会选择我。直到你笑着挽起她的手头也不回,我才终于明白,原来从头到尾,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。可这份对你的爱依旧梗在胸口隐隐作痛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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