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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下的前一日,言清漓打开了那只匣子下面的抽屉,取出一张地契,在玉竹与青果忙忙碌碌地收拾行装时,她留住了琥珀与紫苏,独自一人去到了那个始终没有勇气踏足的地方。
城东热闹依旧,言清漓走在这条分外熟悉又已面目全非的街巷中,百感交杂,这么多年过去,曾经熟悉的街邻早已搬迁,易了新主的房屋也漆的漆,改的改,沿街铺子里卖的东西都不知变了几茬,唯有楚家那座黑漆漆的宅子,多年如一日,成了一片禁地。
记得那年她还是裴家妇,与青果乔装来这附近走一遭时,城东的百姓都说楚家那座宅子闹鬼,避都避不及。
可今日,言清漓站在这条街口,却看到了楚宅门前竟然有焚烧金纸的痕迹,除此之外,还有零星的堆放在墙根底下的香烛果子。
“姑娘家里也有人受过楚大人的恩惠吗?”一个苍老却又兴致勃勃的声音在言清漓身后一处摊子上响起。
她回眸看去,是个黑黢黢满脸褶子的老伯,可再一细看,这不是当年总是在这附近卖芝麻糖的老头儿吗?沉香时常会念叨这小老儿缺斤短两,贪了她两文钱的事,只是如今,这老头儿又改卖起糖油饼儿了。
难得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,言清漓心中还是颇为激动的,但是她未曾表现出来,顺着那老头儿的话点点头,指着楚宅道:“那些都是什麽?我记得从前大家不是都说这家人是祸害人的恶鬼吗?”
“哎呦呦,你也说了那是从前,当今圣上这不刚刚重查了那件案子,实在是冤得很呐!”
这小老头儿当年顶烈日出摊中了暑气,她娘亲命人给扶进府中喂了解暑汤药,不过是桩小事,但这老头儿应当一直记着,也没用言清漓多问,便一边烙饼一边添油加醋地讲着,也不知都是打哪听说的,竟然连她父亲拼死护在太子面前,不让他被废太后苏氏毒害这种莫名其妙的桥段都有。
“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懂什麽啊,还不都是官府说什么就信什麽,都知道楚家人犯了大罪,就以讹传讹的,便是那些得了恩惠相信楚大人为人的,也不敢逆着官府来悼念啊!”
“如今总算真相大白了,有心人自然也敢来祭奠了。”
“诶诶?小姑娘,我都与你说了这么多了,你就不买张饼吗?小老儿这饼远近闻名,价格童叟无欺……”
言清漓在那扇重新上过黑漆的大门前站定,几番抬手,终于是叩响了。
可许久许久,久到她以为这宅子里可能没人,正想转身离开时,门开了一道细细的缝。
“谁啊?”一个眼珠子几乎全bzm白,另一只眼睛还向上翻去的老妪出现在缝隙的后面。
言清漓先是吓了一跳,随后意识到这老妪是个半瞎,才慢慢将怀中的地契取出来,对着门缝展开,问:“老人家,这宅子的主人是您吗?”
那老妪费劲地瞅了好一会儿,而后惊讶地看向言清漓,将门打开到她能进来的大小,“姑娘进来说话吧,我与我家老汉都不是屋主,屋主我们也没见过,只是住在这里给人打理宅子。”
楚家的地契既然在裴澈手里,那么这宅子后来的主人想必也就是他,只不过他身份不便,所以契上的名字应当是他手底下的人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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