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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(第2页)

旧制:宰相臣常于门下省议事,谓之政事堂。故长孙无忌、魏征、房玄龄等,以他官兼政事者,皆云“知门下省事”。弘道初,裴炎自侍中转中书令,执朝政,始移政事堂于中书省,至今以为故事。

国初因隋制,以吏部典选,主者将视其人,核之吏事。始取州、县、府、寺疑狱,课其断决,而观其能否,此判之始焉。后日月淹久,选人滋多,案牍浅近,不足为准。乃采经籍古义,以为问目。其后官员不充,选人益众,乃征僻书隐义以试之,唯惧选人之能知也。遒丽者号为“高等”,拙弱者号为“蓝罗”,至今以为故事。开元中,裴光庭为吏部,始循资格,以一贤愚。遵平辙者喜其循常,负材用者受其抑屈。宋璟固争不得。及光庭卒,有司定谥,其用循资格非奖劝之道,谥为“克平”。《周礼》:大司徒掌选士之道。春秋之时,卿士代录,选士之制阙焉。秦承国制,所资武力,任事者皆刀笔俗吏,不由礼义,以至于亡。汉因秦制,未遑条贯。汉高祖十一年,始下求贤之诏。武帝元光元年,始令郡国举孝兼各一人,贡举之法,起于此矣。元帝令光录勋举四科,以吏事。后汉令郡国举孝廉。魏、晋、宋、齐,互有改易。隋炀帝改置明、进二科。国家因隋制,增置秀才、明法、明字、明算,并前为六科。武德则以考功郎中试贡士。贞观则以考功员外掌之。士族所趋,唯明、进二科而已。古唯试策,贞观八年,加进士试经史。调露三年,考功员外刘思立奏,二科并帖经。开元二十四年,李昂为考功,性刚急,不容物,乃集进士,与之约曰:“文之美恶,悉知之矣。考校取舍,存乎至公。如有请托于人,当悉落之。”昂外舅尝与进士李权邻居,相善,为言之于昂。昂果怒,集贡士数权之过。权曰:“人或猥知,窃闻之于左右,非求之也。”昂因曰:“观众君子之文,信美矣。然古人有言,瑜不掩瑕,忠也。其有词或不安,将与众详之,若何?”众皆曰:“唯。”及出,权谓众人曰:“向之斯言,意属吾也。昂与此任,吾必不第矣。文何籍为“乃阴求瑕。他日,昂果摘权章句小疵,榜于通衢以辱之。权引谓昂曰:“礼尚往来,来而不往,非礼也。鄙文之不臧,既得而闻矣。而执事有雅什,尝闻于道路,愚将切磋,可乎?”昂怒而应曰:“有何不可!”权曰:“耳临清渭洗,心向白云闲。岂执事辞乎?”昂曰:“然。”权曰:“昔唐尧衰怠,厌卷天下,将禅许由。由恶闻,故洗耳。今天子春秋鼎盛,不揖让于足下,而洗耳何哉?”昂闻,惶骇,诉于执政,以权不逊,遂下权吏。初,昂以强愎不受属请,及有吏请,求者莫不允従。由是庭议,以省郎位轻,不足以临多士。乃使吏部侍郎掌焉。宪司以权言不可穷竟,乃寝罢之。

肃宗初即位,在彭原,第五琦以言事得召见,请于江淮分置租庸使,市轻货以济军须。肃宗纳之,拜监察御史。房琯谏曰:“往者杨国忠厚敛以怒天下,今已乱矣。陛下即位以来,人未见德。琦,聚敛臣也,今复宠之,是除一国忠用一国忠也。将何以示远方,收人心乎?”肃宗曰:“今天下方急,六军之命,若倒悬然,无轻货则人散矣。卿恶琦可也,何所取财?”琯不能对。卒用琦策,骤迁御史中丞,改铸乾元钱,一以当十。又迁户部侍郎、平章事,兼知度支租庸使,俄被放黜。代宗即位,复判度支盐铁事。永泰初,奉准天下盐斗收一百文,迄今行之。

元载既伏诛,代宗始躬亲政事,励精求理。时常衮当国,竭节奉公,天下翕然,有升平之望。衮奏罢诸州团练、防御等使,以节财省费。便令刺史主当州军事,司马同副使,专押军案。判司本带参军,便令司兵判兵事,司仓判军粮,司士判甲仗。士人团练,春夏放归,秋冬追集。其刺史官衔,既有持节诸军事,使司军旅。司马即同副使之任。司兵参军,即是团练使判官。代宗并従之。衮独出群拟,为戢兵之渐,持衡数岁,时用小康焉。

◆隐逸第二十三

孙思邈,华原人,七岁就学,日讽千言。及长,善谭《庄》《老》百家之说。周宣帝时,以王室多故,隐于太白山。隋文帝辅政,征为国子博士,不就。常谓人曰:“过是五十年,当有圣人出,吾方助之,以济生人。”太宗召诣京师,嗟其颜貌甚少,谓之曰:“故知有道者诚可尊重,羡门之徒,岂虚也哉!”将授之以爵位,固辞不受。高宗召拜谏议大夫,又固辞。时年九十余,而视听不衰,颇明推步导养之术。时范阳卢照邻,有盛名于朝,而染恶疾,嗟禀受之不同,昧彭殇之殊致,尝问于思貌曰:“名医愈疾,其道如何?”对曰:“吾闻善言天者,必本之于人。天有四时五行,寒暑迭代,其运转也,和而为雨,怒而为风,凝为霜雪,张为虹蜺,此天地之常数。人有四肢五藏,一觉一寐,呼吸吐纳,精气往来,流而为荣卫,彰而为气色,发而为声音,此人之常数也。阳用其精,阴用其形,天人之所同也。及其失也,蒸则生热,否则生寒,结而为瘤赘,陷而为痈疽,奔而为喘乏,竭而为焦枯,沴发乎面,变动乎形,推此以及天,则兆亦如之。故五纬盈缩,星辰错行,日月薄蚀,彗孛流飞,此又天文之危沴也。寒暑不时,此天地之蒸否也。石立土踊,此天地之瘤赘也。山崩地陷,此天地之痈疽也。奔风暴雨,此天地之喘乏也。雨泽不降,川渎涸竭,此天地之焦枯也。良医导之以药石,救之以针剂。圣人和之以至德,辅之以人事。故体有可愈之疾,天地有可消之灾也。”又曰:“胆欲大而心欲小,智欲圆而行欲方。《诗》曰:‘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。’谓小心也。’赳赳武夫,公侯千城。’谓大胆也。不为利回,不为义疚,仁之方也。见几而作,不俟终日,智之圆也。”制授承务郎,直尚药局。永徽初卒,遗令薄葬,不设明器牲牢之奠。月余颜色不变,举尸入棺,如空焉。时人疑其尸解矣。

朱桃椎,蜀人也。澹泊无为,隐居不仕,披裘带索,沉浮人间。窦轨为益州,闻而召之,遗以衣服,逼为乡正。桃椎不言而退,逃入山中,夏则裸形,冬则树皮自覆。凡所赠遗,一无所受。每织芒屩,置之于路,见者皆言:“朱居士屩也。”为鬻取米,置之本处。桃椎至夕取之,终不见人。高士廉下车,深加礼敬,召之至,降阶与语,桃椎不答,瞪目而去。士廉每加优异,蜀人以为美谭。

张果老先生者,隐于恒州枝条山,往来汾晋。时人传其长年秘术,耆老咸云:“有儿童时见之,自言数百岁。”则天召之,佯尸于妒女庙前,后有人复于恒山中见。至开元二十三年,刺史韦济以闻,诏通事舍人裴晤驰驿迎之。果对晤气绝如死。晤焚香启请,宣天子求道之意,须臾渐苏。晤不敢逼,驰还奏之。乃令中书舍人徐峤、通事舍人卢重玄,赍玺书迎之。果随峤至东都,于集贤院肩舆入宫,备加礼敬。公卿皆往拜谒。或问以方外之事,皆诡对。每云:“余是尧时丙子年生。”时人莫能测也。又云:“尧时为侍中。”善于胎息,累日不食,时进美酒及三黄丸。寻下诏曰:“恒州张果老,方外之士也。迹先高上,心入窅冥,是混光尘,应召城阙。莫知甲子之数,且谓羲皇上人。问以道枢,尽会宗极。今将行朝礼,爰申宠命。可银青光禄大夫,仍赐号通玄先生。”累策老病,请归恒州,赐绢三百疋,拜扶持弟子二人,拜给驿舁至恒州。弟子一人放回,一人相随入山。无何寿终,或传尸解。

卢藏用,始隐于终南山中。中宗朝,累居要职。有道士司马承祯者,睿宗迎至京,将还,藏用指终南山谓之曰:“此中大有佳处,何必在远。”承祯徐答曰:“以仆所观,乃仕宦捷径耳。”藏用有惭色。藏用博学,工文章,善草隶;投壶弹琴,莫不尽妙。未仕时,尝辟谷练气,颇有高尚之致。及登朝,附权要,纵情奢逸,卒陷宪纲,悲夫!

司马承祯,字子征,隐于天台山,自号白云子,有服饵之术。则天、中宗朝,频征不起。睿宗雅尚道教,稍加尊异,承祯方赴召。睿宗尝问阴阳术数之事,承祯对曰:“《经》云:‘损之又损之,以至于无为。’且心目一览,知每损之尚未能已,岂复攻乎异端而增智虑哉!”睿宗曰:“理身无为,则清高矣;理国无为,如之何?”对曰:“国犹身也,《老子》曰:‘游心于澹,合气于漠,顺物自然,而无私焉,而天下理。’《易》曰:‘圣人者,与天地合其德。’是知天不言而信,不为而成。无为之旨,理国之要也。”睿宗深加赏异。无何,苦辞归,乃赐宝琴、花帔以遣之。工部侍郎李适之赋诗以赠焉。当时文士,无不属和。散骑常侍徐彦伯撮其美者三十一首,为制《序》,名曰《白云记》,见传于代。

王希夷,徐州人,孤贫好道。父母终,为人牧羊取佣,供葬毕,隐于嵩山。师事道士,得修养之术。后居兖州徂徕山,刺史卢齐卿就谒,因访以政事。希夷曰:“孔子曰:‘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’可以终身行之矣。”玄宗东封,敕州县礼致,时已年九十六。玄宗令张说访其道义,说甚重之。以年老不任职事。乃下诏曰:“徐州处士王希夷,绝圣去智,抱一居贞,久谢嚣尘,独往林壑。属封峦展礼,侧席旌贤,贲然来思,应兹嘉召。虽纡绮季之迹,已过伏生之年。宜命秩以尊儒,俾全高于上齿。可中散大夫、守国子博士,特听还山。”仍令州县,岁时赠束帛羊酒,并赐帛一百疋。

元恺,博学善天文,然恭慎,未尝言之。宋璟与之同乡曲,将加荐举,兼遗米百石,皆拒而不受。元行冲为刺史,邀至州,问以经义,因遗衣服。恺辞曰:“微躯不宜服新丽,恐不胜其美以速咎也。”行冲乃泥污而与之,不获已而受。及还家,取素丝五两以酬之,曰:“义不受过望之财。”

白履中,博涉文史,隐居大梁,时人号为梁丘子。开元中,王志愔表荐堪为学官,可代马怀素、褚无量入阁侍读。乃征赴京师,履中辞以老疾,不任职事。授朝散大夫,寻请归乡。手诏曰:“卿孝悌立身,静退敦俗,年过従耄,不杂风尘。盛德早闻,通班是锡。岂唯精贲山薮,实欲奖劝人伦。且游上京,徐还故里。”遂停留数月。

玄宗征嵩山隐士卢鸿,三诏乃至。及谒见,不拜,但磬折不已。问其故,鸿对曰:“臣闻《老子》云:‘礼者,忠信之薄。’不足可依。山臣鸿,敢不忠信奉见。”玄宗异之,召入赐宴,拜谏议大夫,赐以章服,并辞不受。乃给米百石,绢五百疋,还隐居之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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