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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小帅凑近一看,金箔边缘翘起的地方,果然露出用朱砂写的“冤”字——笔画极细,像是被人用指甲刻的,笔尾还拖着道血痕。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:“獬豸断角,断的是官威,不断的是民心——只要还有人肯替死人说话,这人间的光,就灭不了。”
于是他将纸人抱起来,放在棺材盖上——金箔上的“冤”字对着晨光,竟在地上投出个“人”字。停尸间的门“吱呀”开了条缝,老掌柜的烟袋锅子伸进来:“张旗牌,您真要搬去凶宅?那宅子……”
“那宅子怎么?”张小帅转身时,验骨刀鞘上的獬豸纹恰好对着老掌柜的眼,“老掌柜可知,这纸人胸前的‘死’字,用的是童男的血?”他忽然笑了,指尖弹了弹纸人手里的断笔,“放心,咱去了,那宅子就不再是凶宅——是让死人说话的‘衙门’。”
老掌柜的烟袋锅子在门框上磕了磕,火星子掉在地上,竟将“人”字的一撇烧得更亮了些。晨光里,张小帅背着铺盖卷走出停尸间,腰间的獬豸纹随着步伐轻晃——断角处的光,比任何时候都亮,像要把这人间的阴翳,都撕出个口子来。
而那具躺着纸人的棺材,在晨光里泛着青白,纸人胸前的“冤”字,此刻被阳光照得透亮——那不是鬼的记号,是人的呐喊,是千万个被当作“药引”的孩子,藏在金箔与朱砂下的、未竟的控诉。
《尸语者手记·凶宅秘录》
第一章:棺木畔的月光(续)
月光恰好掠过纸人肩头,原本垂落的袖子因木板墙的风隙,轻轻扬起半寸。纸人手腕处的金箔裂开道缝,露出底下青黑的竹骨——那颜色不似寻常竹材,倒像是被尸油浸透过,泛着黏腻的光。张小帅摸出袖中的验骨刀,刀身映着自己眼下的青黑,刀脊上“提刑司”的旧刻在月光下若隐若现——这把刀跟了他十年,刃口还留着父亲当年斩过的齿轮印。
“慌什么,”他敲了敲纸人腰间的竹骨,指节触到竹节间的刻痕——是个歪扭的“冤”字,笔画里嵌着细沙,“风过竹响,纸衣带风,活人怕什么死人?”但话音未落,纸人忽然发出“咔嗒”响,肘关节的竹钉松脱,整条胳膊“啪嗒”掉在棺材盖上,金箔袖管里滚出半粒黑色药丸,散发着甜腻的怪味,混着尸油味钻进鼻腔。
墙角的老王翻了个身,草席发出细碎的响:“头儿,您说这纸人……咋跟咱衙门里的卷宗似的,一翻就掉东西?”他摸出火石打亮油灯,豆大的光映着纸人空洞的眼窝——黑瓷片不知何时掉了,露出里头嵌着的铜钉,钉头刻着个极小的“王”字,边角还沾着暗红的血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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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牛忽然从草席里探出脑袋,鼻尖沾着草屑:“老王头,您说这‘王’字……是不是王扒皮那老匹夫的记号?昨儿他来停尸间找茬,靴底就沾着跟这一样的细沙!”他忽然指着地上的药丸,“还有这丸子,咋跟城西药铺卖的‘安神丸’不一样?俺娘说,正经安神丸该有药香,可这玩意儿……”
“这不是安神丸,是‘秋石丹’。”张小帅用刀尖挑起药丸,刃口刚触到丸体,表面竟渗出细小红点,像极了人血凝结的珠,“用童男童女的……”他忽然顿住,望着纸人胳膊里掉出的碎布——靛青色底纹绣着缠枝莲,正是前朝户部官员的官服纹样,“赵贪廉当年私吞的赃款,怕是都用来炼这伤天害理的东西了。”
老王的烟袋锅子在掌心转了两圈,烟油蹭在碎布上,竟将缠枝莲纹晕开,露出半只獬豸角:“大人,您父亲当年查‘齿轮案’,查到赵贪廉时忽然暴毙,卷宗里说他‘急病而亡’,可现在看来……”他指了指纸人腰间的“冤”字刻痕,“怕是被人灭口,连骨头都做成了纸人支架。”
停尸间的梆子敲过四更,夜风裹着雪粒子撞在窗纸上,纸人残缺的袖子又晃了晃,这次露出藏在竹骨间的半片黄表纸,上面用朱砂画着齿轮阵,阵眼处写着“寅时三刻,药引入炉”——字迹与张小帅在父亲旧档里见过的密信一模一样,连笔尾的抖痕都分毫不差。
“寅时三刻……”他摸着黄表纸上的“药引”二字,指尖触到纸背的凹痕,是用力刻下的“童男”二字,“赵贪廉的宅子闹鬼,每隔三年就死个穿靛青官服的人,不是鬼作祟,是有人借‘凶宅’炼药——三任房主,怕是都被当成了‘药引’。”他忽然望向老王,“还记得李县丞家那具缺心的尸体么?伤口边缘的齿痕,跟这纸人胳膊上的竹钉纹路……”
“一模一样。”老王接过验骨刀,刀刃在油灯下映出自己眼角的疤,“当年您父亲说,‘齿轮计划’的核心不是贪腐,是炼丹——拿活人做药引,炼能让贵人‘长生’的毒丹。赵贪廉不过是个跑腿的,背后的……”他忽然压低声音,望向木板墙外的黑暗,“怕是宫里的人。”
大牛忽然打了个寒颤,往棺材底又缩了缩:“头儿,咱咱咱……要不咱别查了?这事儿牵扯到宫里,咱小小的提刑房……”“住嘴。”张小帅用刀背敲了敲棺材沿,“我爹当年把獬豸牌断角塞进我襁褓时,就知道这事儿迟早要有人扛。”他指了指纸人腰间的“冤”字,“你瞧这刻痕,是用指甲抠的,指腹的茧子跟义庄那具童男骸骨的一模一样——他们活着时被当药引,死了还要被做成纸人,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夜风忽然加大,木板墙发出“吱呀”响,纸人仅剩的一条胳膊被吹得指向窗外——那里,棺材铺的“义顺”招牌在风雪里摇晃,“顺”字的页边被吹得卷起,露出底下的“逆”字暗纹。张小帅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血书:“獬豸断角,断的是官威;人心不断,断的是鬼蜮。”
“老仵作,”他将黄表纸折好塞进内袋,指尖触到父亲的残牌断角,“明日去顺天府,向王扒皮讨城西凶宅的地契——就说咱提刑房要设‘义庄分点’,专门查验无名尸。”他望着纸人空洞的眼窝,忽然笑了,笑容里带着刺骨的冷,“当年他们用‘鬼’吓退活人,如今咱就用‘人’镇住恶鬼——那宅子不是凶宅,是他们的炼丹炉,更是咱们的刑房。”
老王将烟袋锅子磕在纸人头上,火星子溅在“寅时三刻”的字迹上,竟将“寅”字烧出个洞,露出底下的“冤”:“大人放心,咱这把老骨头,当年能替您挡刀,如今就能替那些孩子挖坟——赵贪廉藏在宅子里的齿轮丹炉,咱就是拆了地基,也要把它翻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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