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卯时三刻,东厂直房的青铜镜映出曹吉祥苍白的脸。他正用细银签挑着指甲缝里的朱砂粉——那是今早给陛下抄经时沾的,指尖一寸许的玉扳指压着宣纸,把“万寿无疆”的“寿”字勾得格外长。指甲修得比绣娘的绣针还尖,边缘染着淡淡的丹蔻色,唯有指节泛着青灰,像是常年泡在药水里泡出来的。
特殊癖好与隐秘算计
“啪!”情报卷宗被玉扳指敲得震天响。曹吉祥盯着“富商诈尸”“丹方鬼画符”几个朱砂圈红的字,尖细的嗓音突然拔高,惊得架上的鹦鹉扑棱棱乱转:“当咱家是三岁孩童?尸身能蹦跶?必是有人借鬼神之说藏猫腻!”指节划过“疑似宫闱秘事”的批注,眼皮子耷拉下来,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贪婪——上个月提督太监在御前得了赏,赏的是新炼的“九转紫金丹”,他连药渣的味道都没闻到,就听说那丹药能让陛下夜里梦见仙人授道。
他忽然想起去年炼丹房走水的事。那场火来得蹊跷,烧了整整半宿,连司炉太监的尸首都没抢出来——可账本上三万两修缮银,有两万两进了他的私库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金丝软甲,那是用江南细银打制的,贴身穿时冰凉刺骨,却能挡住仇家的毒针——就像上个月,有人往他的熏香里掺了迷魂散,多亏这软甲里缝着的避毒香囊,才没着了道。
“公公,这张小帅的履历…”下属小旗吴安捧着账本的手直抖,生怕触了这位档头的霉头,“他曾在钦天监习过星象算术,去年还破过…破过皇子胎衣失踪案。”
“钦天监?”曹吉祥突然笑了,尖细的笑声像刀刮过窗纸,“难怪敢碰符文丹方——原来是懂些歪门邪道。”玉扳指敲了敲“起获巨款匿名捐赠”的记录,眼里闪过刻薄的光,“拿宫里的钱买好名声?呵,当咱家查不出那枯井里的箱子,盖着的是前朝内库的鎏金印?”
洁癖与权欲的交织
窗外忽然传来小厮的咳嗽声,曹吉祥的脸瞬间沉下来:“谁让你喘气的?”话音未落,就见那小厮被拖出去的身影,皮靴在青砖上拖出刺耳的声响。他有个怪癖,最见不得人粗声喘气,尤其是下属——上个月有个番子汇报时咳了一声,当场被他下令打了二十板子,伤口溃烂了半个月,最后烂掉半只脚。
“备水。”他甩了甩指尖的朱砂粉,绣帕掩着鼻子走到铜盆前。温水里泡着七片玫瑰花瓣,是今早刚从御花园折的,他盯着水面自己的倒影,忽然想起昨天收到的密报:王扒皮称病避走,把张小帅的案子推给了衙门。“老狐狸,倒是会躲。”他轻声骂了句,指尖在水里搅出涟漪,“不过躲得了初一,躲不了十五——当年炼丹房的烂账,可不是装病就能撇清的。”
吴安捧着新到的密报进来时,大气都不敢出。案上摆着曹吉祥的“专用物件”:左边是刻着缠枝莲的银质指甲套,右边是嵌着猫眼石的鼻烟壶,中间压着本暗红封面的账本——那是去年炼丹房的修缮记录,其中几页边角发焦,显然是被火燎过的痕迹。
“公公,城南药铺又报了信。”吴安的声音发颤,“有人买了朱砂、龙骨,袖口露着玄龟纹…和当年逃了的司炉太监戴的纹样一样。”
曹吉祥的手顿在水面上,水珠顺着玉扳指滴进铜盆,惊碎了满盆花瓣。玄龟纹——那是司炉太监李明的记号,当年那小子总说“玄龟驮着丹炉,能通天地灵气”,后来丹房走水,李明的尸身没找到,倒是在灰烬里捡着半幅画满符文的黄纸。他忽然想起张小帅的卷宗里写着“曾收葬无名太监尸身”,指尖猛地攥紧绣帕,帕子上的金线扎进掌心,却觉不到疼。
夺权的盘算与表演
“吴安,你说…陛下最近是不是总说夜里睡不安稳?”他忽然转身,绣春刀的穗子扫过青砖,“若咱家能把这‘丹方鬼画符’的来龙去脉查清楚,让陛下知道有人敢拿圣药的事做文章…”话没说完,却听见吴安猛地磕头:“公公英明!这可是天大的功劳,比那什么九转紫金丹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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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住嘴!”曹吉祥尖声喝止,眼里却闪过满意。没错,这就是良机——既能借“圣药线索”在陛下面前表忠心,又能顺藤摸瓜堵住当年炼丹房的账本漏洞,顺便收拾了知道太多的张小帅和王扒皮。他摸了摸袖口的玄色暗纹,那是东厂档头的标志,却比别人多绣了只藏在云纹里的小龟——唯有他自己知道,那是用来镇住“亏心事”的。
“备马!”他忽然站起身,金丝软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“咱家亲自去会会那张小旗。”走到门口又回头,盯着吴安发抖的肩膀补了句,“把去年炼丹房的旧档找出来,尤其是李明的供词…哦对了,再备两箱上好的朱砂,咱家要送给那位小旗——就说,是陛下赏他‘驱鬼’用的。”
吴安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想起坊间传闻:曹吉祥年轻时净身不彻底,嗓音尖细是因为伤了声带,而那身古怪的洁癖,实则是怕别人闻到他身上的药味——那是用来压制“残症”的秘药,宫里的太医说,若断了药,他怕是连话都说不出。
当曹吉祥的轿子碾过应天府的青石板时,张小帅正蹲在慈幼院给孩子们分饼。面香混着孩子们的笑声飘出来,他忽然听见街角传来绣春刀的轻响——抬头望去,正看见轿帘掀起一角,露出半只戴着玉扳指的手,指尖的丹蔻红得刺目,像滴在宣纸上的血。
而在东厂直房,那本暗红封面的账本被翻开,烧焦的页面上,“李明”“修缮银”“玄龟纹”几个字在阳光下若隐若现。曹吉祥的指甲划过“张小帅”的名字,玉扳指在纸页上留下道浅痕,像道即将裂开的伤口——他不知道,自己算计着摘桃子,却不知那桃子上,早被人抹了层见血封喉的毒。
暮春的风掀起轿帘,送来阵刺鼻的熏香。曹吉祥皱着眉用绣帕掩鼻——这香是新换的“沉水龙涎”,却总觉得混着股子霉味,像极了去年炼丹房里,烧糊的丹砂味。他捏了捏腰间的金丝软甲,忽然笑了,尖细的笑声惊得路边的野狗夹着尾巴跑开:“张小旗啊张小旗,咱家倒要看看,你那些鬼画符,能不能挡住东厂的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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