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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夕阳的余晖将鹰嘴崖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时,竹部落营地边缘负责了望的族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四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,正踉跄着、却异常坚定地从森林边缘的阴影中钻出,朝着土墙的方向移动。他们身上沾满泥污和草屑,形容枯槁,脚步虚浮,但每个人背上都扛着鼓鼓囊囊、用坚韧树皮包裹的巨大包裹!更令人惊愕的是,在他们身后,还跟着六个更加瘦骨嶙峋、几乎衣不蔽体、眼神惶恐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男人!
“回来了!石矛他们回来了!” 了望者的嘶喊划破了营地傍晚的沉寂,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。
瞬间,所有劳作都停止了。夯土的妇女扔下了沉重的石锤,捆扎竹子的女人松开了藤蔓,石叶像小鹿一样从陶窑边跳起,连在溪边指导孩子们设置新陷阱的石墨也猛地转身,锐利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支归来的小队身上。
营地短暂地陷入一片死寂,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喧哗!人们不顾一切地冲出土墙的缺口,迎了上去。石叶第一个冲到石矛面前,小手紧紧抓住了沾满污泥的胳膊,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
石矛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他卸下背上那个几乎和他上半身一样大的沉重包裹,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,解开树皮绳结。里面,赫然是一袋又一袋灰白色、颗粒粗糙的粗盐!浓重的咸腥气息瞬间弥漫开来,在族人的鼻中,这味道比最甜的浆果还要芬芳!
“盐!是盐!” 阿草婶扑过来,粗糙的手指颤抖着伸进盐袋,捻起一小撮,放进嘴里尝了尝,咸得她皱起了脸,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,“是盐!盐啊!”
人群爆发出更响亮的欢呼,连日来的压抑和恐惧仿佛被这盐粒冲散了一些。石墨大步走到石矛面前,没有看盐,目光先扫过石矛和他三个兄弟疲惫不堪但完整无缺的身体,又迅速扫过那六个瑟缩在后面的陌生人,最后才落在那小山般的盐袋上。他用力拍了一下石矛的肩膀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好!好兄弟!干得好!人…都没事?”
“有惊无险!” 石矛喘着粗气,声音沙哑,但眼神里闪烁着完成任务后的精光,“绕鹰嘴崖走对了!没碰上那鬼东西,林子里的动静也躲开了。洞部落…哼!” 他啐了一口带泥的唾沫,“看我们人少东西好,差点起了黑心!尤其是那个管盐泉的老秃鹫,眼珠子都快黏在陶罐上了!”
石矛接过同伴递来的水囊,猛灌了几口,才继续道:“按族长说的,先塞了浆果干给守门的,好话说尽才见到头领。头领看到陶罐,眼都直了!那老家伙还想压价,说一个罐子换半袋盐!我呸!” 石矛眼中凶光一闪,仿佛又回到了谈判的紧张时刻,“我当场就抱起罐子要走!告诉他,竹部落的血还没流干,这宝贝大不了砸了也不便宜黑心鬼!是那胖女人,抱着陶碗不撒手,直说好看…才让头领松了口!”
他指着盐袋,带着一丝自豪:“一个罐子换了一袋半粗盐!那个碗,换了整整一袋!豹皮和熏肉…换了半袋!总共…六袋粗盐!” 人群再次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,六袋盐,在这个时节,足以支撑他们很久了!
石矛的声音低沉下来,指了指身后那六个鹌鹑般缩在一起的男人,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:“这些…是‘添头’。洞部落头领嫌他们瘦弱,干不了重活,吃得还多,说白送给我们,就当…搭头了。” 那六个男人听到“搭头”两个字,头垂得更低了,身体微微发抖,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,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。
石墨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石刀,仔细审视着这六个意外的“收获”。他们确实瘦得脱了形,肋骨根根分明,皮肤上布满新旧伤痕和污垢,眼神里充满了长期被奴役的麻木和深切的恐惧。他们的存在,瞬间给刚刚燃起的喜悦蒙上了一层阴影——多了六张嘴!而且是极度虚弱、需要大量食物才能恢复体力的嘴!
营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喜悦被现实的沉重冲淡。人们看着盐,又看看那六个几乎不成人形的男人,眼神复杂。阿草婶下意识地捂紧了装食物的陶罐。
石墨沉默着。他走到那六个男人面前,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。男人们吓得几乎要跪倒在地。
“抬起头!” 石墨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男人们战战兢兢地抬起头,眼神躲闪。
“名字?” 石墨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的脸。
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、脸上有道狰狞鞭痕的男人,哆嗦着开口:“回…回大人…我叫…草根…” 其他人也断断续续报出了名字:石头、灰耳、长脚…最后一个,是个断了一条手臂、脸色惨白如纸的少年,低着头,声音细若蚊呐:“…火…火灰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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