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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复道:“在下奉殿帅之命,特来请问夫人,可认得檄龙卫振威校尉梁翼。”
扈夫人吃了一惊,上回她就是托付梁翼买凶,试图一气儿整治死清圆。本以为梁翼自己身上有官职,比她更急于撇清,就算那些人落进殿前司手里,也万万查不到他身上。结果这个废物办事不力,竟把自己也折了进去,她一时慌张起来,竟有些不知怎么回答了。
那金甲的官员横过眼瞥了瞥她,并不要她作答,自己接了口道:“某前几日奉命拜访过梁校尉,梁校尉昨日上殿前司衙门,同殿帅恳谈了一番,梁校尉话里提及节使夫人,可见和夫人交情不一般。夫人,内宅里头争斗家家都有,牙齿碰舌头也是常事,孩子不听话了,或打或骂都使得,像夫人这样真刀真枪要人命的,可真不常见。梁校尉昨日已经写下供状,说一切都是受夫人指使,殿帅因瞧着节使的面子,把这件事压下了,差某先来知会夫人一声,听听夫人是什么意思。再者,那日护国寺里对贵府二姑娘不恭的贼人也如实招供了,没想到竟也和夫人有关……”
扈夫人的脸色已经没法子瞧了,青里透着灰,简直叫人害怕一不小心会吓死了她。严复看在眼里,粗犷的脸上浮起一个笑,“据某所知,二姑娘是夫人所出,夫人这样对待亲生女儿,究竟是为了什么?难道夫人恨节使,要将节使的诸位千金都赶尽杀绝么?夫人这样不论亲疏,一视同仁,实在让严某佩服。”
扈夫人听着那些扎心的话,却是连半句都不能反驳。殿前司果然是个厉害的衙门,就算针尖那么大的线索,也能给你连根挖出来。如今小辫子被沈润揪住了,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,当初不过给老爷递个奏疏就讹了谢家一万两,如今拿了这样的把柄,谁知打算怎么吸光她的血。
这人吃人的世界,本就是这样,这两天为了安抚清如,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。现在回头想想,走到这步真是天底下最讽刺的事,她必须花大把的银子,才能隐瞒她女儿受人欺凌的真相。有时候自责起来,恨不得一死了之,可细想又不能够,清如已经成了这样,要是再没了母亲为她谋划,她将来怎么活下去?
所以还是得忍,她长出了一口气,“殿帅今日派都头来,想必早有打算了,何必再问我呢。”
严复啧了一声,“听夫人的意思,竟是打算随缘了么?某此来没有直去见老太太,先来见了夫人,夫人难道不明白殿帅的一番苦心?既这么,也不必??嗦了,某这就去面见老太太,公事公办,大家都爽利,啊?”一头说着,一头拱手,转身就要往外去。
还是孙嬷嬷上来,慌忙拦住了道:“都头息怒,我们太太这两日身子不适,一时没听真周都头的话……万事好说的,都头且消消气,我们老太太上了年纪,这些事就不必通禀她了……”见扈夫人还愕着,唤了两声太太,挤眉弄眼示意她服个软,全当破财消灾了。
扈夫人终究是世家大妇,如今被人牵着鼻子走,颇有虎落平阳之感。愤恨虽愤恨,却也没有办法,勉强下了声气儿道:“都头今日既是奉了殿帅之命来,越性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,殿帅开个价吧。”
严复却冲她哂笑,“某是奉殿帅之命,前来告知夫人查案的结果,但殿帅从未授意某收受夫人的暮夜金,夫人万万不要带上殿帅才好。这事是严某为夫人着想,胡乱替夫人出了一回主意,夫人心知肚明便是了,毕竟节使府的脸面要紧,倘或叫人知道害了二姑娘的正是亲生母亲,传出去到底不好听。”
这就是既要做娼,又要立牌坊,官场上的那点子事,谁不知道呢。扈夫人道好,“那就请都头为我指点迷津吧。”
严复想了想,伸出一只手晃了晃,“夫人就出这个数吧,后头的由严某为夫人打点,夫人只管放心。”
“五万两?”扈夫人瞧着那只手,只觉晃得有些眼晕,又气愤又无奈,压低了声道,“五万两不是小数目,我哪里凑得出这么多来!”
严复皮笑肉不笑道:“谢家百年大族,夫人娘家又是累世高官,区区五万两,不过是夫人的梯己钱罢了,哪里就拿不出来了!严某今儿是来知会夫人,不是来同夫人谈买卖的,成与不成全凭夫人的意思。”
五万两……五万两……几个庄子上全年的收入也不过七八千两。沈润这记竹杠,一下就敲了庄上几年的收成,竟还用“区区”二字,可见他的胃口有多大。
但价已然说出了口,再想商议只怕没有余地了,事到如今就花钱买个平安吧,于是她咬着牙颔首,“这五万两我来想法子,只是如何保证五万两就能了结此事?后头还会不会有十万两、十五万两?”
“夫人也忒小心了些,到时候把那两个假和尚结果了,再把梁校尉的口供交给夫人就是了。不过在这之前,还要请夫人帮咱们殿帅一个忙。”严复道,“殿帅瞧上您家四姑娘了,这事夫人是知道的,可如今又夹进了丹阳侯公子,殿帅的意思是,请夫人好歹阻断这门亲事。夫人想,只要殿帅迎娶了您家四姑娘,那夫人便是殿帅正头的岳母,就算为了保全指挥使府的体面,也不能叫指挥使夫人娘家贻笑大方。有了这头亲,可比银子好使多了,夫人细斟酌,严某说得对不对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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