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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圆瞧出她的心不在焉来,反倒要和她闲话家常,“姑娘今年多大?”
皓雪哦了声,“我今年十七了,比夫人还大两岁。”
清圆抿唇一笑,唇角浅浅的梨涡隐现,很有少女般的天真,“十七了……那家里可替姑娘张罗亲事?”
皓雪说没有,“早前在云中的时候倒是说过一家,只是打听得这家姑嫂难缠,后来就没有再提。”
“是么……”清圆虚应着,里头缘故却是一清二楚。
殿前司是干什么吃的,但凡有必要,京中大小官员的祖宗十八代都能挖出来,凭她三两句搪塞,就能含糊过去么?
清圆早就让沈润查明了,这姚家是个欺贫爱富的人家。姚少尹一辈子大大小小生了十个,九个是姑娘,一个是儿子。女孩儿多了,婚事上头便不那么考究了,皓雪自小和云中一家富户定了娃娃亲,那富户家经商,虽说门第不高,但胜在有钱,九姑娘过去仗着官家小姐的出身,没人敢不把她放在眼里。原本上年九月里就该成亲了,谁知那户人家买卖做赔了,老爷旋即病死,已经成了家的兄弟们闹着要分家,姚家一看再没个意思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打发人把聘礼退回去,这个婚约就作罢了。
姑娘家许了人又退亲,原也不是翻不得身了,另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不是难事。可是入了幽州,眼界开阔了,再随意说合个寻常小吏,哪里能填得满那份胃口!芳纯在她们看来并不是多出众的人,自己活着没个章程,娘家爹又是个八品官儿,要是拿来和姚家相比,真是甩出十万八千里不止。沈澈连这样出身的夫人都能娶,换个身份高上好几等的姑娘给他做填房,姚家自觉不算辱没了沈家。
清圆放下了手里的瓜棱碗,“我们家亲戚里头,倒有个和姑娘年纪相当的,也算殷实人家,只是还没有功名,但哥儿人很上进,家里也打算给他捐个官做。要是姑娘答应,我替姑娘牵回线好么?”说罢一笑,“嗳,我如今成了亲,也是可以替人说媒的了。咱们在一处玩得很好,话也投机,只是我们家都成双成对,姑娘还一个人,我也愿意姑娘有个好归宿,这么着大家好,方才真的好。”
芳纯是个糊涂虫,听了便来追问,“哪户亲戚?是谢家那头的,还是陈家那头的?”
清圆暗里感慨,这么没心眼儿的人,当真要叫人操碎心了。她哪里来这样的亲戚,纵是有,也不能把皓雪说给人家。她不过是想看看皓雪的反应,看她对沈家究竟有多执着,倘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,那不动用些手段,恐怕是赶不走的了。
“谢家那头早就断了,亲戚纵是有,也不来往了。”清圆说得煞有介事,“自然是陈家那头的。你也知道,陈家早前在横塘是大富之家,家境自是不必说的,唯一不足就是商户人家门第不高,不过辈辈都去捐官,七品八品的,虽不显赫,正经也是个功名。我是想,皓雪姑娘看着这样兢业的人,日后当家必是好手,要是真有缘分,咱们可不亲上加亲了么!”
芳纯转头对皓雪道:“听着倒不错,妹妹斟酌斟酌?”
皓雪笑得尴尬,“我的婚事全凭父母做主,这会儿同我说这个,我也答不上来。”然后便低头不再接话了。
女大当嫁,也得对方门第入得了眼才好,一说家境殷实但身无功名,单这点就出局了。捐来的官儿大抵不入流,到底也还是个生意人,这点就和正经官宦出身的不一样。况且有沈家珠玉在前,后来者哪里能叫人看得上!她和芳纯厮混了这几个月,沈澈也见了好几回,对于沈澈,她心里确实偷偷喜欢着,倒也不全是因他家境品阶的缘故。她喜欢他的好性情,喜欢他的不羁随性,也喜欢他对芳纯的纵容和软语温存。
以前不了解沈家,只知道满朝文武皆忌惮他们兄弟,沈家定是龙潭虎穴,她甚至有些同情芳纯。可谁知相处日深,越发现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。沈润且不去说,毕竟二品大员呼风唤雨惯了,人像淬火的钢刃,断断不敢去招惹。单说沈澈,他和沈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,他随和,没有那样棱角毕现,但又似乎遥不可及。越美好的事物,越勾起人急欲亲近的愿望,向往得久了,便生觊觎之心,芳纯成了她追求爱情的绊脚石,她连做梦都在琢磨,到底怎么做才能取而代之。所以这会儿别说一个寻常门第的男人,就算是公侯府邸的贵公子都不能让她移情,她自己也感到惊讶,她对沈澈居然如此志在必得。
清圆听出了她的不屑一顾,便知道这件事到最后必要伤筋动骨。要保全这个家,要保全芳纯,那么对这位皓雪姑娘就不能手软。她淡然笑了笑,“也罢,姑娘回去和家里商议商议,要是家里觉得可行,再往下议不迟。”
说着朝窗外看,天上又纷纷扬扬下起雪来,便幽幽感慨,“时候过得真快,眼看就要过年了。我们爷说,上京的宅子都准备好了,我看过完年就搬过去吧!上京比幽州还要热闹些,听说咱们的宅子离皇城不远,站在院子里能看见宫楼的殿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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