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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细打量他,黑了不少,精神头倒好得很。这弟弟比自己小两岁,按着序齿行三,打小就是一块上山下河的好玩伴,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,看见他就让人快活。皇帝瞧惯了他各式各样的怪腔调,这点丑模样于他来说压根算不上什么。
庄亲王痛快打了两个喷嚏,伺候巾栉的太监送来了帕子,他捂着鼻子一通擤,才说,“这下子通了。”
皇帝问,“皇考定妃好不好?”
庄亲王说起他那个妈来就头疼,“好得很,就是才到云南那会儿脸上晒坏了,脱了一层皮,这阵子对着镜子长嚎,见人就让看眼稍那个指甲盖大的黑斑。我说先帝爷都去了那么些年了,还图什么漂亮!甭管您是长成一脸大麻子,还是裹上一身的横肉丝儿,做儿子的不嫌弃就行了。”
皇帝敞开了笑起来,“是这话。”
帐内帐外的人听见皇帝的笑声,齐齐心落了地,暗拍着前胸出了口气,几位御前管理大臣像捡着了一条命似的,乌着脸垮下了肩头。
茶水上的人送了个盖盅进来,庄亲王端过来埋头唏溜好一通造,喝完了掖掖嘴,接茬道,“我在良乡和她分了道,打发人先把她送回去了,她还说要来瞧您,要跟着上丰台去。我这一路坐车颠得骨头都散了,她老人家比我还硬朗呢!”
皇帝道,“你该带她来才好,又用不着你伺候。”
那是客套话,庄亲王自然是知道的,他也识趣儿,忙道,“得了吧,她说晒伤了肉皮怕回去寒碜,叫人笑话,见天的往脸上抹珍珠粉。我是瞧惯了,可要猛不丁站您面前,非得惊了圣驾不可。”
皇帝喝着茶笑了会儿,才道,“你这趟差当得好,河工塘工,水利营田,没有一样不妥贴的,回头要什么,赏你。”
庄亲王道,“说起赏,您还真该提拔提拔云南盐道,那可真是个清水好官,任在那么肥的缺上,愣是两袖清风。家里五间瓦房,没一个下人伺候,统共十来口人,月例银子八九两,人吃牲口嚼的,到了年底就闹饥荒。他老婆上娘家打秋风去,娘家不待见,骂她嫁了个穷孝廉,她老婆哭着回来抹脖子上吊,亏得救得快,否则家都散了。”
皇帝想了想,“盐道上是陈灿,承德三年的贡生殿试二甲。”
“没错。”庄亲王点头,“这年头这样的人哪儿找去?好官啊,我使了人扫听,口碑没话说。”
皇帝刮着茶叶沫子说,“那就着吏部调他补按察使的缺儿吧,一年还有万把两的养廉银子好领,总能宽绰些了。”
庄亲王应了个嗻,兄弟俩坐在一块闲聊。庄亲王说回来的路上路过房山,看见褡裢火烧撒家兄弟四个抢秘方打架呢,四个媳妇也参战,打得坦胸露背,裤子豁到了大腿根,倒在地上又推又揉,那是肉山叠肉山,别提多带劲了。
庄王爷边说边咽口水,乐不可支的前仰后合,对于他们这些紫禁城里的斯文人来说,打仗是在肚子里的,谁见过养尊处优的贵妇们甩了脸子亲自上阵的?哎呀,女人对掐和爷们儿不一样,扯头发,咬肉,无所不用其极。庄王爷啧啧道,“万岁爷您是没见着,比唱大戏还好看。”
皇帝笑道,“你是拿人家的晦气逗闷子,哪天你们家后园子里来这么一出,我看你能不能笑得出来。”
庄亲王竖起了眉毛,“她们敢!叫我知道了抽不死她们!一人打四十板子,看还闹不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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