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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州老城区的巷弄深处藏着一家不起眼的土菜馆,青灰色的砖墙爬满了爬山虎,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匾,写着“老街坊”三个字。
正是饭点,馆子里此时却异常安静,只有后厨偶尔传来铁锅碰撞的叮当声。二楼靠窗的包厢里,两双筷子悬在半空,桌上的红烧肉冒着热气,却没人动筷。
京州市市长李达康端起酒杯抿了口二锅头,酒液辛辣地滑过喉咙,他重重放下杯子,瓷杯与桌面碰撞的脆响在包厢里格外清晰。“源潮啊,你说说,这沙瑞金到底想干什么?”他扯了扯衬衫领口,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型此刻有些凌乱,眼角的皱纹里攒着显而易见的烦躁。
吕州市委书记李源潮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,目光落在碗里的米饭上,米粒被他戳得不成样子。“达康市长,沙书记……也是为了整肃吏治嘛,省委的决定,咱们总得执行。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像怕被人听去似的。
“执行?”李达康猛地拍了下桌子,盘里的酱汁溅出几滴,“他这叫执行?这叫拿着鸡毛当令箭!赵书记提拔的一百多位干部,从副科到厅局级,一刀切全给冻了,这不是打击报复这是什么?”
他前倾着身子,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,“当年赵书记提拔我们的时候,哪个人不是凭着实绩上来的?我在金山县搞工业园区,三天睡两小时,把一片荒地变成了产业园;你在吕州抓旅游,硬生生把个小景区做成了5A级,现在倒好,沙瑞金的一句话,这些都变成了那祁同伟的功绩!”
“就因为是赵书记提拔的,咱们就成了‘问题干部’?”
李源潮抬起头,眼神闪烁了一下,又迅速低下头:“话不能这么说,沙书记刚来汉东,总要……总要有些动作的。”
“动作?他这是要把汉东官场翻个底朝天!”李达康的声音陡然拔高,又猛地意识到什么,压低了嗓门,“你没看出来吗?他冻结的不是人事调动,是人心!现在底下的干部都在猜,下一个被‘清理’的是谁,谁还有心思干活?项目审批拖了半个月,信访积案堆成了山,他沙瑞金倒好,天天开座谈会,讲什么‘为人民服务’,他服务的是人民,还是他自己的政绩?”
包厢门被轻轻敲了两下,服务员端着一盘炒青菜走进来,见气氛不对,放下盘子就匆匆退了出去。李达康盯着那盘青菜,忽然冷笑一声:“我听说,沙瑞金上周去了吕州,特意绕开了你建设的旅游区,特意去看了王军当年搞的生态湿地?”
李源潮的手顿了顿,筷子上的米粒掉回碗里。“是……顺路去看了看,沙书记对生态保护挺重视的。”
“顺路?”李达康挑眉,“王军是赵书记调走的,你是赵书记提拔的,他绕开你去看王军的政绩,这意思还不够明白?”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,酒液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,“我告诉你,他就是想把赵书记留下的痕迹全抹掉,换成他沙瑞金的烙印!”
李源潮拿起餐巾纸擦了擦手,指尖有些发凉。“达康,你别这么激动,沙书记毕竟是省委书记,我们……”
“我们什么?我们就该缩着脖子当孙子?”李达康打断他,“我李达康这辈子,就没怕过谁!当年在金山县,那祁同伟他牺牲政府利息,去搞什么三年免税;现在沙瑞金搞‘去赵家班化’,本质上就是以权谋私,借着整风的名义排除异己,我凭什么认?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推开窗户,巷子里的风带着油烟味涌进来,吹得他的衬衫猎猎作响。“你看看这京州,多少项目等着开工,多少老百姓等着就业,他沙瑞金不管这些,整天盯着干部的‘出身’,这不是本末倒置是什么?”
李源潮也跟着站起来,搓了搓手:“达康,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,但现在……形势比人强啊。”他走到李达康身边,声音压得更低,“我听说,省委组织部正在摸查各市的班子情况,尤其是……跟赵书记走得近的。”
李达康猛地转头看他,目光像刀子似的:“所以你就怕了?就想着怎么摘干净自己?”
李源潮的脸瞬间涨红,又慢慢变得苍白:“我不是怕,我是……是为了吕州的稳定。班子一乱,受苦的是老百姓。”
“说得比唱的还好听!”李达康冷笑,“我看你是在找下家吧?是不是已经跟沙瑞金那边搭上话了?想把自己从‘赵家班’摘出去,摇身一变成为‘沙系’干部?”
这话像一记耳光,狠狠扇在李源潮脸上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被李达康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。包厢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自行车铃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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