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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小帅顺着他的视线回头,破窗棂外的槐树枝上,正晃着只绣着并蒂莲的红鞋。那是今早他让小翠挂上去的,鞋尖还沾着乱葬岗的黄土——小翠说,这是夫人赏给小妾的,赏完当天,小妾就“暴毙”了。
“刘府的阴库,该清一清了。”他把银锭塞进管家怀里,镇尸符的纸灰粘在对方衣领上,“回去告诉刘财主,明日卯时三刻,带齐三夫人的陪嫁账本,来衙门对账——要是晚了……”指尖划过断桌腿的毛刺,在管家手背上划出道血痕,“乱葬岗新埋的野魂,最爱找漏了阴账的人讨钱。”
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,木箱里的银锭撒了一路,被巷口的乞丐抢了去。阿七捡起地上的红鞋,鞋底还刻着行小字“己卯年辛未月”——正是小妾的生辰八字。他忽然想起头儿说过,死人的东西沾了活人血,就能当钩子,把藏在阴处的鬼扯出来。
“去把老仵作请来。”张小帅盯着地上的镇尸符,雨水把笔画晕开,像团化不开的墨,“让他带三夫人的尸检报告,顺便……”指节敲了敲断桌腿,木刺扎进掌心,渗出血珠,“把刘府正房夫人的甲油瓶,从义庄的老鼠洞里掏出来——昨儿我看见老鼠叼着那玩意儿往尸床底下钻。”
子时的义庄飘着薄雾,老仵作的灯笼照在女尸脸上,嘴角的压舌银泛着冷光。阿七举着甲油瓶凑近,鲜红的膏体在瓶底凝着,跟女尸指甲缝里的残片一模一样。老仵作忽然指着尸体耳后:“张头儿你看,这儿有道勒痕,被头发盖住了——不像吞金,倒像被人掐着灌了毒。”
灯笼光晃了晃,照见断桌腿上还沾着的银锭包浆。张小帅把压舌银抠出来,内侧果然刻着行小字“戊申年壬戌月”——是正房夫人的生辰八字。阿七猛地反应过来:“头儿,这是拿活人八字镇死人,让她做不了鬼讨冤!”
巷口传来打更声,三更梆子响得格外沉。张小帅把压舌银塞进甲油瓶,用镇尸符包了,塞进义庄的老鼠洞:“明日刘财主来的时候,你把这瓶子往他脚边一滚——记得滚慢些,让他看清瓶子上的牡丹纹。”指腹擦过女尸僵硬的指尖,想起今早管家跑走时,衣领上沾着的纸灰,此刻该在刘府的正堂里,跟着烛火晃成鬼影子了。
卯时三刻,刘财主果然带着账本来了,身后跟着脸色惨白的正房夫人。她盯着堂中歪倒的断桌腿,忽然踉跄着后退,撞上身后捧着供品的丫鬟——瓷盘里的烧鹅摔在地上,露出藏在鹅腹里的压舌银,跟女尸嘴里掏出的那枚,刻着同个八字。
“夫人这是怕什么?”张小帅晃了晃甲油瓶,牡丹纹在晨光里格外刺眼,“您赏给三夫人的甲油,怎么会在义庄老鼠洞里?难不成……”指尖敲了敲账本上画红圈的陪嫁项,“这上面记的二十两黄金,也跟着老鼠钻进了乱葬岗的坟?”
正房夫人忽然尖叫着跪下,指甲抠进青石板:“是我!是我给她灌了毒……老爷说她克夫,让我想办法,我、我就用她的八字刻了压舌银,想着镇住她的魂,就不会回来缠我们……”话没说完,阿七故意碰倒了装着压舌银的瓷盘,银锭滚到刘财主脚边,内侧的生辰八字正对着他的眼睛。
刘财主猛地捂住心口,盯着断桌腿后晃动的红鞋影,忽然想起昨夜梦见的场景——小妾穿着红鞋站在床头,手里攥着他塞进她嘴里的压舌银,银锭上刻着的,分明是他自己的生辰八字。
“阴库的账,得活人来算。”张小帅把账本摔在刘财主面前,镇尸符的残片粘在他袖口,“乱葬岗的野魂讨的不是钱,是公道——你拿死人八字镇冤,这符……”指尖划过对方发抖的手腕,“早该反镇在你自己身上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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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午的阳光漏进衙门,断桌腿上的血珠被晒得发亮。阿七看着差役押走刘财主夫妇,手里攥着从他们身上搜出的阴库账本,每一页都记着用活人八字镇魂的阴事。老仵作摇头叹气,把女尸的尸检报告塞进张小帅手里,纸角还沾着老鼠洞的灰尘。
“头儿,这镇尸符……”阿七看着地上被踩烂的符纸,忽然发现反着画的符,此刻在阳光里映出个“冤”字。
张小帅摸着断桌腿的毛刺,想起管家跑走时撒落的银锭,早被乞丐们分了去——那些沾着死人八字的钱,怕是要让刘府的阴魂,跟着活人缠上好些年。远处传来乱葬岗的鸦鸣,他忽然笑了,笑声惊起梁上残留的灰尘,落在镇尸符的残片上,像给这桩阴案,盖了层薄薄的纸钱。
断桌腿歪在堂中,像根戳进活人心里的刺。张小帅把甲油瓶塞进账本里,看阳光透过瓶身,把鲜红的膏体照得透亮——原来这世上最毒的镇尸符,从来不是画在纸上的歪扭笔画,而是活人心里藏着的鬼,拿死人的八字当锁,把冤屈锁进乱葬岗的坟,却忘了,坟头的草会发芽,鬼手里的银锭,终会滚回活人脚下,带着刺骨的凉,把藏在阴处的脏事,晒个干干净净。
第三章 鳞纹
老王凑过来,浑浊的眼睛盯着他指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的“送葬”二字,喉间发出含混的咳声:“头儿是说…学你给那溺水鬼画鳞片的法子?可咱没颜料啊,总不能拿灶灰往死人脸上抹吧?”
张小帅指尖碾过石缝里的青苔,潮腻的绿意染在指腹,像片褪了色的鳞。三天前他在护城河捞起那具浮尸,死者后背有道从肩胛骨蔓延至尾椎的伤,皮肉翻卷处露出青白的骨茬,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去了整块皮肤——后来他蹲在义庄守了整夜,用灶灰混着河水,在尸体后背画了层叠的鳞纹,天亮时仵作掀开白布,竟发现伤口边缘凝着的血珠,顺着灰鳞聚成了行小字:“城西当铺…压契”。
“没颜料,就拿活人怕的东西凑。”他敲了敲老王手里的旱烟袋,铜锅上的油垢蹭在青石板上,拓出个歪扭的鳞形,“刘财主家的老夫人昨儿咽气,听说陪葬品里有对鎏金耳坠——耳坠上刻着缠枝莲,莲瓣间隙嵌着的,可是人血沁的老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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